鹭岭南边有座小镇,名曰云陲。自云陲小镇西城门而出,再走五里便可见犹如墨染的滔滔江水,那里便是不渡江。

    据传两千年前,上古妖神途径云陲小镇,路遇一名僧人欲往缥缈峰的天成古寺礼佛,好意提醒那名僧人,天成古寺内并无神佛,只是一座荒废千年的空邸,去了也是白去。

    可那僧人不信,执意要往。妖神喜怒无常,见僧人不信自己,一怒之下在云陲小镇外辟出一条江水,又故意施法在江中设下掀天巨浪,使得僧人无法渡过。

    因此,后人便将此江命名为“不渡江”。

    早在几百年前,云棠就听说过这个传说,不过在她看来这个传说的可信度并不高。

    一来,传说中提到的缥缈峰上只有现任战神的神邸,并没有什么天成古寺。

    二来,缥缈峰虽在凡间,却归神界管辖,凡人根本无法抵达。

    不过,最大的漏洞还是出在主角身上。

    据传那位上古妖神生于天地伊始,是这世间的第一只妖,也是第一位神。如今九重天上的列位神官在她面前皆算小辈,别说是凡人,就算放眼整个三界,也没有几人见过她。

    云棠觉得这样一位高深莫测的万神之尊,应该不会无聊到去管一个和尚的闲事。

    但传说或许有假,不渡江的掀天巨浪倒是真实存在。尤其是在每年的六七月份,不渡江的水浪格外汹涌,凡人就算轻装简行,也根本不可能渡过,更别提陈武这种拖家带口的车队了。

    不渡江的凶险并非秘闻,凡是有点江湖阅历的都知道行路时要尽量绕开不渡江,哪怕是多赶几十里路,也好过一遭翻在江水里,直接断送了小命。

    可陈武明知不渡江凶险,却偏往险中行。

    云棠勾了勾唇角,将承威镖局的腰牌推了回去:“据我所知,承威镖局远在函阳,自函阳去往永州可走太行山脉,大可不必途径云陲一带。”

    陈武闻言面色凝住一瞬,凡间镖局数以万计,他没料到云棠如此身份,竟会将此等小事记得一清二楚。他定了定神色,勉强解释:“此行货物沉重,不便翻山越岭,加之雇主给的时限又紧,我等凡人若是翻过太行山,少说也要半月,再算上路上的时间,只怕会误了时辰。”

    云棠面不改色,又问:“那不知您的货物,可否赏光与我一看?”

    陈武似乎有些为难,蜷了蜷手指:“云老板,不予旁人开箱是我等镖师的行规,一行人有一行人的规矩,还望您能体谅。”

    “体谅,自然是要体谅的。”云棠笑了笑,“只是,我体谅你们,谁体谅我呢?”

    云棠的语气平静异常,听不出丝毫怒意,反而带着几分愁绪,陈武却不由慌了起来。

    未等他再辩解,云棠又道:“既然你们已经找到半妖酒馆,想来也知道我这的规矩。我云棠做的是行善积德的买卖,不图钱财,只为攒点功德。如今你们要我助你们渡江,既是力所能及之事,我自然不会推拒。可若你们做的是杀人越货的买卖,难道我也要帮你们吗?”

    云棠朝前探了探身子,勾起唇角,“陈大侠,守行规是好事,可到了不渡江,我们就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。我竭力助您,您也不该把我当‘旁人’看,是不是?”

    陈武落在桌下的手掌已经蜷缩成拳,他的身子直直僵住,片刻未语。望着云棠清澈、坦荡、却叫人琢磨不透的眸光,陈武有些后悔了。

    或许,他不该来的。

    若是前往九州地界寻找其他修士,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。他到底是低估了云棠,一个在世上活了千年的人,再怎么荒唐不羁,心思缜密程度也远胜他们这些凡人。